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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年家人给我打电话时,总免不了要提阿顺嫂,顺嫂是我邻居,本来与阿顺相安无事一餐一餐的打发着日子,并且很快就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和一男孩。阿顺妈早就死了,阿顺爹也在阿顺嫂过门的那一年在煤矿挖煤时,让崩下的煤层给砸死了,还赔了四万多块钱。在农村,如果上没老,下又有儿有女,那就会被称为享少年福。然而,天意弄人,有年夏天,阿顺拿着几管自制炸药去河边准备弄餐下酒菜来晚上享受,也许是因为胆怯与生疏,他拿着第一管炸药,点燃就不知所措了,“轰”的一响,他“啊”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后来,虽说阿顺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左手却不在了。家里的重担都落到了阿顺嫂一人的肩上,享少年福的时日也就结束了。三个孩子,一个残疾的阿顺,阿顺嫂没少在一个人的时候流得满脸都是泪。知道自己在村里没法再呆下去,阿顺嫂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悄悄的走出了村外。
村里又是一阵骚动,有说阿顺嫂跟野男人跑了的,有说她去跳江了的,也有说她只是去外面打工的。然而,尽管大家有很多的猜测,但谁也拿不去有力的证据来。而阿顺却一天一天的可怜了起来。大家又慢慢地从一种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刚雪完的爽快心境中转到怜悯起这爷仨来,经常你一把菜,我一顿饭的,大伙还凑钱给双胞胎姐妹交了学费。毕竟,我的父老乡亲们是淳朴而又善良的,村里的日子又一天天的死水般的平静了下来。
(二)然而,正当人们渐以忘却的时候,阿顺嫂有信了,先是给家里寄了五千块钱,接着又寄一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以后就成定律了,每月都给家里寄个三百五百。对于平静而又狭隘的山村来说,她的重现无非是投下了一枚话题的原子弹,整个村子都炸开了。
也就是这时,母亲每回在电话里头都要给我讲一讲顺嫂。母亲是一个不爱圈点别人的人,对人总是很和善,因此,以前阿顺夫妻享少年福的时候,唯一尊重、唯一不曾受过骂的人就是我的母亲。阿顺出事后,大家都熟视无睹、幸灾乐祸,只有母亲经常隔三差五地去阿顺家,每次不是家里聚下的鸡蛋,就是一些平时自己也舍不得吃的腊肉之类的东西送给他们。他们因此更是待我母亲如母亲了。有次在电话里,母亲不由的说到了顺嫂,“三年前,你顺嫂走时,跟我讲她要到武汉去打工,还嘱咐我不要对别人讲,三年内她没有音信,想必是过得不容易,现在好了,不时的给家里寄钱寄物的,上次还给我寄了一件呢子大衣呢……”
大概过了三个多月,母亲又给我报喜讯:“你顺嫂前天回来了,给家里带了四千块钱。在外混了几年,脾气也改了,见了人,嘴巴甜得要命。看到小孩子,就大捧大捧的给从外面带回来的糖。以前骂她的人也暗地里称她能干,那些年轻的媳妇们更是眼红得不得了,都扯着要跟她出去。村里有些人怀疑她在外面做那些卖肉的见不得人的事,其实那完全是他们眼红冤枉人的。她告诉我说她刚出去时,给一家餐馆洗碗,混个肚子钱;后来去了一家服装厂,学做衣服;一年后,积了些钱,便开了个服装店。现在生意蛮好,已有两个门面了。这次她回家,主要是想看看孩子们,明天就得走,要不那店子一天就几百的生意。哎,她现在可算是苦出头了,人还是要吃苦才能变好的……”
在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宣传下,我开始仰慕起顺嫂来。想不到在闭塞的山村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大能耐的人。于是我渐渐有了想见识一下几年后的顺嫂究竟变得怎么样了的念头。
(三)终于在去年年三十的那一天我如愿以偿了。哪天早上,我正在品味着母亲做的汤圆时,忽地传来了一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接着便是阿顺家的三个孩子的大呼小叫声。我正疑惑出了什么事时,母亲马上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顺嫂回来了。”
一听到是富有传奇色彩的顺嫂回来了,我匆匆地吃完,就向她家迈去。
果然是顺嫂回来了,孩子们个个手把着五颜六色的糖,大口大口的嚼着。屋里已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全然忘了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在这群人当中,最耀眼闪烁的顺嫂站在中央,戴着真皮手套的手里拿着一大袋糖给每个来者分发着,穿着很艳丽很流行的冬裙,脸上沫了脂,浑身透着一股异样的香味。但人显然是老了,许是坐车的缘故,眼皮显得很惺忪。
当见到我时,她显得很高兴,“哎呀,大学生来了,快请坐”,并狠狠的抓了几把糖硬塞进我的口袋,“等会再去你家给你父母辞年去,经常听你母亲提起你,不错啊,小伙子有前途。现在在外面别的不怕,就怕没文化啊,我在外面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吃亏就是吃在没读多少书的份上啊!有时一些外商好几万的生意要与我合伙,可一拿合同一看,全是洋文,看不懂啊,心虚,不敢签,好几万就这样放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挥挥手、拍拍掌或是瞪瞪双眼,象一个演技极佳的演员,更象一个久经磨练的女强人。而其他人却象虔诚的教徒在聆听教义一样专注的听着她的说教,并不时的“啊”一声或是皱、舒眉头来认真的配合着阿顺嫂。
“上次我回家,好多姐妹都要我带她们出去,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没那个胆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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